【156】一步天涯

可是,明明是热烈而且缠绵的吻,越无雪却吻到了几分心慌……

身体紧密相贴着,汗水早就融在一起,分不清彼此,他的低|喘在她耳畔不停地回响。若说女人是水,他真愿意融在她这捧春水之中,不再分开。

天色渐渐暗了。

一抹斜阳透进来,二人静拥着,坐在他的龙椅上,娇小的她,完全窝在他的怀里,看着他看地形图,筹谋这一仗如何打。

“明日我要去军中一趟,你在宫中准备一下,准备随军出征。”他低声说着,在她脸颊上轻吻了一下丫。

“他们还会为难你吗?”越无雪犹豫一下,小声问。

“他们不敢。”焱极天拧拧眉,沉声说媲。

“那我给你准备几坛子好酒,你带去慰劳大将军们。”越无雪抿唇一笑,双手捧住他的脸,轻声说:“焱极天,我信你一定会赢的。”

“当然。”焱极天的额头触过来,抵在她的额上。

“皇上,兰儿来了,说春衣皇后的腿只怕保不住了。”天真的声音在外面响起。

焱极天拧拧眉,越无雪看他一眼,站了起来,“你去看看吧,我回去给你准备明天去军中的东西。”

“好,若太晚了,今晚我就不过去了。”焱极天拉着她的手,一起出了御书房。

汉白玉的地砖,被残阳的光生生破成两半,一半烙着血红,一半湮在阴影中。越无雪扭头看向焱极天的背影,突然有种冲动,叫他不要过去。

可是春衣腿都烧废了,还能对焱极天怎么样?这几日他要领军出征,临行前去看看春衣也无可厚非,她还是别给他添堵了吧。

她轻吸口气,慢步往飞雪宫走去。

一步天涯,这个词其中的苦涩滋味,越无雪第二天就品尝到了……她渴盼的爱情,如此疯狂缠绵,如此甜蜜入骨,又如此折磨她生死不能……

春水殿。

春衣正躺在榻上,双手抓着兰儿的手指,浑身大汗淋漓。她的左腿断骨戳出了皮肉,鲜血正在急涌。

“为何会如此?”

焱极天一看这惨状,立刻怒声斥问。

“奴婢该死,奴婢睡着了,娘娘想喝水,自己爬了起来,结果摔到了……”兰儿跪在地上,双眼红肿,泪痕满脸。

春衣自迁挽华宫,只带了她和两个小宫女,也只有她贴身伺侯,其她宫婢都放去了别处,以免跟着她无出头之日。所以这几天只有兰儿一直不眠不休地伺侯在春衣身边,确实疲惫不堪了。

“不怪她……”春衣急喘着,伸手来抓焱极天的手指,“都是……春衣自己的命……”

“春衣,是朕的错,御医会治好你的腿。”焱极天坐下来,不忍看她的伤腿。

“皇上,春衣实在坚持不下去了,若能重来一回,春衣宁可不回宫……可春衣实在深爱皇上,在春衣死去之前,请皇上……再吻春衣一次好不好?”她抓住焱极天的袖子,嘤嘤哭诉。

焱极天沉默了一会儿,轻轻拍了拍她的肩,低声说:“你不会死。”

春衣摇摇头,手指把他的拇指抓得更紧,“皇上,你我是不是真的缘份尽了?春衣这几天总想往事,每多想一回,就痛苦一回,实在是疼痛难忍。春衣为了皇上,甘愿粉身碎骨,皇上能不能,把心……再给春衣分回一丁点?不求为后,只求留在皇上身边,皇上出征,也带着春衣吧。”

“你伤成这样,如何随朕出征?行军坚苦,你身子骨这样弱,还是留在宫中好好休息,皇后之事,今后我们都不要再提了,无雪也不是心狠的人。”焱极天又伸手抚了抚额,殿中的淡香,让他头痛又开始了。

“无雪……真的这样好?”春衣的哭声骤然急了,断断续续,像是快绷断的琵琶弦。

“春衣,你应该好好休息,不要想这些。”焱极天让御医点上安神香,让春衣休息。

“皇上。”有名小太监轻手轻脚进来,俯在他耳边小声说:“有紧急军情,几位将军已经到了,请您赶紧去御书房。”

“朕还要去御书房商议国事。”焱极天脸色变了变,替春衣掩好被角,低声说了一句。

“皇上,留下来陪春衣一晚好不好?”春衣连忙拉住他的袖子,哭着哀求,“春衣真的很痛,很害怕……或许这是你我的最后一晚啊……”

“不会的,黄御医医术精湛,你只是断腿,不会伤及性命,让他为你煮来镇痛的汤药,好好静养,会和以前一样健步如飞。”焱极天宽慰了几句,转身快步离开。

军情紧急,越无雪那里他都无暇回去,又怎会在这里呆上整晚?

春衣一直扭着头,瞪大眼睛,怔怔地看着他的身影。

兰儿扑过来,紧紧地拉着她的手指,哭着说:“娘娘,不要再犹豫了,您的退让,什么都换不回来,还是为自己多谋想一下吧。”

“谋想……我还谋想什么呢?我就是这样的命,死也罢了。”春衣把锦被拉上来,盖住了脑袋。

“娘娘怎会这样痴傻?您一心为他,他何曾为您着想?男人都是这样负心的人啊!”兰儿又哭着劝,“越无雪凭什么和您抢皇上的宠爱,凭的不过是她的美貌,她的年轻,她为皇上付出过什么呢?”

“她为阿焱付出了欢心啊,阿焱一生多舛,如今他要享受温柔乡,我又能如何?”春衣在被子里哭得愈加厉害。

兰儿抬眸看来,泪红的眼睛里闪过了几分凶光,但很快就低眉掩去了,拉开锦被,拿着帕子给春衣擦脸上的泪。

黄御医捧着药过来,看了一眼哭成一团的主仆二人,摇摇头,给春衣换上了药。

“黄大人,给我一副药,让我死吧。”春衣叫住他,泪水涟涟地说。

黄御医连忙抱拳行礼,小声安慰,“娘娘莫说傻话,皇上若无情,怎会还留您在春水殿中?臣从来只给皇上诊脉瞧病,连雪贵妃也只让臣看过一回,倒是让臣来专心照顾娘娘。情有数种分,娘娘和皇上的恩情才是最长久的,不必因一时之气而想不开。”

春衣的手掩在胸口,偏过脸,哽咽着说:“如此恩情,我如何消受得起?看着他爱别的女人,我又只能装成温柔,可又如何真的接受得了,每天里,心跟被针扎着一样,生不如死。你们男人,总能一心爱上几个……”

黄御医面露尴尬,皇帝之情|爱,他又怎么能太多嘴多舌,抹了冷汗,找了煎药的借口退下,留她主仆二人呆着。

春衣这时候才转过脸来,拉着兰儿的手,一字一顿地说:“我想见那位先生。”

兰儿双眼一亮,连连点头,给她掩好锦帘,快步出去。

春衣闭上了眼睛,眼泪又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,喃喃轻言,“阿焱,我真是痛到极致了,你为何就不能陪我一晚呢?雪妃真的那样美,那样好吗?阿焱,我们回到过去好不好,你只是那个闲散的小王爷,我只是你身边的小婢女,那样就比仙境还好了。”

月色被乌云遮住。

红豆的长羽长出了一些,不知怎么就飞到了春水殿,在九曲回廊上慢慢踱步,蓦的,又飞来一只白色的鸟儿,是一只高傲的白天鹅,很是轻慢地俯视着红豆,红豆歪着小脑袋盯着它看了半晌,热呼呼地凑了过去,扑着翅膀大喊:爱老虎唷……

笨禽都在渴望着伴侣,又何况人呢?

——————分界线——————

焱极天坐在御书房里,看着手里送来的急信,脸色铁青。

萨珊玖夜突出奇兵,夜袭晋城,左将军重兵布在东边,对阵白鹤轩和越雷的大军,守城之军未能守住晋城,晋城落入了萨珊玖夜的手中。

国信之事,只是萨珊玖夜的一个幌子,这人,早就有了倾覆焱国的心思!

“皇上,晋城失守,白鹤轩的铁骑骁勇擅战,直取濮城,濮城州官不战而降,献出了濮城!”白天在这里抨击越无雪的将军满脸铁青,愤怒地低吼,“让臣领军为先锋,去收回濮城!”

“备马,去大营!”焱极天站起来,低喝一声。

他必须马上点将出兵,阻击白鹤军大军的前行,否则一旦他打过江来,形势就无可挽回了。

“是。”侍卫们匆匆跟上。

细雨霏霏,雨线冰凉地打在脸上,几匹快马奔出了皇宫,直奔城外百里处的军营。

军中旌旗静垂,雨丝浸透锦布,泅得颜色浓烈。

得到通传的将军们跪在营外,齐声高呼着万岁。

焱极天从马上下来,快步过去,扶起了军中年长的大将军,沉声说:“闻将军请起,各位将军请起。”

“皇上,请。”

闻将军携着焱极天手,大步往大帐中走。

焱国国力昌隆,兵力强盛,军纪严明,白家军的出走,虽说对战斗力是一个大打击,但因为有焱极天自身领导的黑甲军加入,正好弥补。

“朕点将出征,闻将军,依你之意,谁为主将恰当?”焱极天坐下,开门见山地问。

“左将军在晋城,正合适。”闻将军立刻说道。

“先锋之人谁妥当?”焱极天又问。

“臣以为,柳将军堪当重任。”闻将军又说。

“臣万死不辞,誓死护卫吾皇。”柳将军连忙出列。

焱极天点点头,正要出声,立刻有两名大将站出来,抱拳说道:“皇上,臣等有要事禀奏。”

“何事?”焱极天看着二人,低声问。

“最近民间流言甚多,已流传到了军中,军士们大都心怀不满,希望皇上英明决断,将雪贵妃送走。”

两位将军直言不讳,语气更是不客气。

胡域公主的意外惨死,成了这场兵祸的导火索,不管真相如何,总得有一个承担者,他们要推越无雪这红颜祸水出去,以她的血来祭旗,鼓舞士气。

焱极天深吸了口气,锐利的视线扫过了众人,沉声问:“朕不会牺牲雪贵妃,你们都是我焱国的将领,自当为我焱国鞠躬尽瘁,何谈用女人来换平安和士气?你们的血性去了哪里?”

“可是自打雪贵妃进宫。越雷反|叛,白鹤轩领兵出逃,胡域公主惨死,阿罗王和皇上反目,难道不是因为雪贵妃引起的?皇上爱自己的贵妃,无可厚非,可皇上更应该爱天下臣民,爱江山社稷,如今形势紧迫,还请皇上当机立断,将越无雪斩首祭旗!”闻将军拧拧花白的眉,低声反问。

“荒唐!”焱极天猛地站了起来,怒视着众人,“你们这是威胁朕了?你们到底有几个脑袋,敢这样和朕说话?”

“臣等对皇上的忠心可昭日月,臣等只想换来太平盛世,一统天下,皇上,此次机会难得,若我们能一鼓作气,打败敌人,从此再无后顾之忧,心腹之患,雪贵妃就算是为我焱国牺牲,今后可追封她为皇后,也是她的荣耀。”

众人迅速跪下,齐声求他,寒闪的铁甲上,映着焱极天越来越难看的脸色。

他只知一个男人,一个帝王,难道没有挑选自己女人的权力了吗?为何非要和江山社稷相联系?

他猛地拔出了宝剑,狠狠地挥向面前的一位年轻将军,就在此时,他的脑袋突然剧烈地痛疼了起来,就像被剑重|刺进去,眼前一阵眩晕发黑,直直地栽到了地上……

“皇上!”众人惊呼,连忙把他抬起来,快马加鞭送回皇宫。

小雨突然就变大了。

轰隆隆的雷声,闪电游龙,扯破天际。

“越无雪。”焱极天在飞驰的马车上,低唤一声,陷进了昏迷之中。

与此同时。

飞雪宫中突然漏雨了,越无雪披了衣起来,跟着天真去漏雨的地方看,亮瓦不知何时破了,几点碎片落在锦毽上,莹莹明亮,像老天爷的眼泪。

越无雪弯腰捡碎片,指尖突然一阵痛,血珠涌出来。

她心里一揪,连忙把手指放到嘴里用力地吮了几下,咸咸腥腥的味道在口腔里化开,突尔就变成了极苦的味道。

“娘娘,不好了!”殿门外,一群宫女公公急匆匆地奔进来。

“怎么回事,这样大呼小叫!”天真一拧眉,大步走出去看。

越无雪系好腰带,转身看向殿门处,只见金辇抬着玉帘,一群太监和大臣紧随其后。

“怎么回事?”越无雪看着玉帘,细眉紧锁。

“越无雪,你谋害皇上,罪大当诛!”玉帘盯着她,冷冷地说了一句,一挥手,一封明黄圣绢就落到了她的面前,“皇上已经亲自盖了玉玺,将越无雪拿下。”

“你只是小小沐嫔,有何本事代传圣旨?”

越无雪没去捡圣旨,强行镇定着问她。

她有预感,焱极天出事了!这几天总有不吉利的兆头出现,不想会来得这样快!

“玉帘奉皇后懿旨来传圣意,怎么,不行?”玉帘得意地一笑,“还不拿下!”

几名公公快步过去,扣住了越无雪的双臂,拖着她往外走。

“娘娘!”天真急追了几步,被侍卫们拦住。

“玉帘,你假传圣意,不怕焱极天治你死罪?”

“皇上会一统江山,飞雪宫诸人会你陪葬!”玉帘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。

越无雪心一沉,扭头看,只见飞雪宫宫门正在缓缓关上,天真和宫奴们的脸被挡在了门内。

“越无雪是越雷的女儿,是奸细,她毒害皇帝,毒杀飞雪宫人,越无雪就是红颜祸水。”玉帘冷笑连连。

越无雪看着她,冷冷地说:“皇上不会相信,他若知道此事,一定将你凌迟处死。”

玉帘脸色一变,随即说:“本宫先凌迟你再说。”

大雨把她浇得透湿,膝盖在地上被小石子磕出大大小小的淤青和伤口,又是一阵阵的雷鸣,越无雪用力扭头看朝宫,不知他是否也身处险境?焱极天的心腹侍卫们呢?为何没人来管此事?

越无雪的心越来越凉,她猛地想到了在御书房里听到的话,是不是……焱极天真要把她推出去了?还是,他已遭遇不测?闻人暖呢?他到底去办何事,为何还不回宫?

大牢里阴暗潮湿,越无雪被推倒在发霉的枯草上,爬起来,又被那公公一脚踢回去。玉帘站在牢外,尖锐地说道:

“你这个恶毒的妇人,居然敢谋害皇上,真是罪该万死!”

越无雪没有解释,只是捂着胸口慢慢站了起来,冷冷地看着她。

“明日就会把你凌迟处死,以振军心。”

“玉帘,我知道你喜欢皇上,若能放我走,我会告诉你,为何皇上这样喜欢我。”越无雪往前走了一步,佯装了可怜和害怕,“玉帘公主,求求你,我和阿罗王也算是至交好友,看在他的份上,你让我走,我一定教你,怎么得到皇上的心,打败春衣公主,当上皇后。” 玉帘果然拧起了眉,盯着她看了一会儿,挥挥手,奴从们连忙退下。

“你说吧。”

“隔墙有耳,你靠近来。”越无雪向她招招手。

玉帘左右看看,她比越无雪高出一头,又比越无雪更高壮,才不怕和越无雪打架,所以大大咧咧地靠近过去。

越无雪突然发难,他们还未来得及给她除衣,所以越无雪腰带上的金丝楠木笔起了作用,她抓下笔,用力地往玉帘的眼中一捅,玉帘惨叫一声,连退好几步,越无雪又猛地拔出了笔,抵在她另一只眼上,厉声说道:

“让他们开门,让我去见皇上!”

“越无雪,你好狠毒,你不得好死!”玉帘痛得像杀猪一般惨叫。

“我就是狠毒,如何?你想暗算我,想凌迟我,我先凌迟了你!”越无雪另一手抓紧玉帘脖子上的珠宝项链,用力地勒,玉帘就只能哼哼了。

外面的人听到响动,连忙推门进来,见到这一幕,慌忙大呼:沐嫔娘娘

“都闪开,让本宫去见皇上,否则本宫就捅瞎她另一只眼睛!”越无雪抓着玉帘的头发,往前拖行。

人逼到急时,不怕打不过别人,只怕不敢拼命,越无雪还有什么不敢做的?

众人只能散开,看着她拖着玉帘的头发往外走。

那些大臣们都站在外面,看着一身沐血的越无雪。

“闪开,让我见他。”她扯了扯玉帘的长发,她已经疼晕过去了。

“雪贵妃,你谋害皇上,罪无可恕,快点放开沐嫔娘娘。”丞相阴沉着脸色,一挥手,弓箭手挽弓搭箭,对准了越无雪。

“闪开啊!”越无雪厉喝一声。她从来信奉人不犯我,我不犯人的宗旨,这些人步步紧逼,她无路可退,她必须要看到焱极天到底出了何事。


本章换源阅读
X